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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怀实业报国志 梦醒恐成囹圄人
——一位回乡创业者的自白
父亲去世几日，感怀颇多！浴冷雨连绵，感寒风彻骨，悲天人两隔，临牢狱之灾！历“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的无助。悟世事无常，诸相皆空的禅意。获心若浮沉，浅笑安然的解脱。为祭奠父亲在天之灵，厘清事实而写下文：
一、蝼蚁如我
（一）父爱如山
2022年2月24日，我慈爱的老父亲带着对我的担忧和不舍离世了。他曾是中国科学院林产化学工业研究所的一位科研工作者。记得当我选择搞研发时，他给我写的信：“科研之路处处险阻，九死一生，一辈子没什么成果的科研人很多，试误也是贡献，他们才是推动生产力发展的第一力量。不求你成为王阳明般立功立言的圣人，但求你做个内心光明坚强的凡人！”父亲是平凡的，在我心里却是伟大的。父爱如山！深深影响我一生。
（二）我是一个执拗的傻子
学校走向社会后，近20年如一日，我选择了造纸行业科研之路，蝼蚁如我之人，不知羞地自诩这叫实业报国。渐渐地，我成了亲友眼中低情商的傻子——不善言辞、不修边幅、不计得失，活得不如牛。后悔吗？“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我喜知识海洋里遨游，我乐于实验室里寻宝。
（三）我欲仗剑走天涯
一万小时定律是神奇的！渐渐地，我掌握了造纸工艺、造纸化学、机械制造，厂房设计等造纸行业的十八般武艺。还侥幸有了自己的核心竞争力：9种助剂和一台机械。
9种助剂包括：高速扩散剂、纤维高效着色剂、抗水剂、植物纤维挺度剂、纤维软化剂、新型施胶剂、颜料催化剂、植物纤维强度剂和脱水剂等化学合成助剂，涵盖了特种纸制造的各个关键点，我没有申请专利，而是作为商业秘密持有。一台机械指HQ1100型浸染纸机。
渐渐地,我在造纸行业小有名气。历任中冶美利纸业有限公司新产品研发中心总工、中冶美利特种纸有限公司副董事长兼总工等，我带领中冶美利纸业有限公司从传统的文化用纸转型为国内最大的彩色纸生产企业后离开，今年公司市值达102亿。后历任数家造纸企业的技术总工、法人代表等。对我来说，想获得年薪百万的工作并不难。
彼时的我，宛如仗剑侠士，急于行走江湖建功立业。现时的我卑微如蝼蚁，惟余赤子之心无法泯灭。
二、罪恶如我
（一）先天不足的州来公司
2016年9月13日，在党和政府感召下，我饱含着报效家乡的壮志与凤台县产业发展投资有限公司（下称凤台产投）、李某，在安徽省凤台县，我的故乡，共同成立了安徽州来特种纸有限公司（下称安徽州来）。很快，我的踌躇满志便被现实击碎，体验到迎接座上宾的脸有多热情，推诿甩锅的心就有多决绝。
<一>一女三嫁的实物出资
根据2017年3月8日《股份合作合同》约定，安徽华旗以现有土地、厂房和设备评估出资，占安徽州来20%的股份。事后得知，这个出资是无法实现的！早在2014年11月10日，李某便将用于出资的土地抵押给他人，借款1000万元，到期未还，诉至法院，该土地已经被司法拍卖。2014年12月29日，李某又以1000万元的价格将自己安徽华旗的全部股权转让给了张敦国，事实上，李某是无权用安徽华旗的资产作价出资的。
李某的这种一女三嫁型虚假出资，导致安徽州来无法办理土地证、房产证以及消防备案。没有备案，很多国际国内体系认证无法完成。公司的产品不能认证，只能做一点国内小众市场，从2017年5月到2021年的12月安徽州来被责令停产，四年间，公司总产值还不到2000万元。
<二>口惠实不至的现金出资
根据《股份合作合同》约定，凤台产投现金出资2000万元，占安徽州来20%股权。凤台产投分两次出资1400万后，就不再出资。这1400万用于公司基础建设、设备维修后，流动资金已经所剩无几了。
<三>名存实亡的管理层
根据《股份合作合同》约定，安徽州来设立5人董事会管理公司，凤台产投派员担任董事长并指定2名职工董事，对公司重大事项有60%投票权，定期召开董事会、监事会，听取生产经营状况报告，审查财务报告。董事会成立前，县政府派遣工作组，决策、督促协调制定管理制度和设备安装等职责，推进项目建设。
我和李某担任副董事长。我虽为公司法人代表、大股东，对公司重要事务并无决定权。当时认为有政府官员决策，我只要冲在第一线，努力工作就好。李某的出资出问题后，公司的管理系统已名存实亡，无人管事，我深感独木难支，无力回天。
凡此种种，安徽州来犹如先天不足的婴儿，注定夭折。面对大势，我命如蝼蚁，自救尚且无力，谈何救厂。
（二）罪己书
<一>一台机械引发的罪案
晴天霹雳！2020年6月2日、11月11日，凤台县公安局分别对我涉嫌职务侵占犯罪、虚开增值税专用发票罪案立案侦查。一切源起于一台机械。
1.一台什么样的机械
我在2004年开始构思研发这台机械，走访欧、美、日、韩，耗尽无数的财力、精力，于2012年研发成功。当时命名为HQ1100型浸染纸机，现在想想，这个命名是草率的，应该叫多功能纸张赋能机更贴切，纸张浸染只是其功能之一。这台机械可赋予纸张许多功能，如阻燃、导电、绝缘、防锈、防油、防伪、坚韧、类皮革性和纸代塑等。具有低能耗、低水耗、环保、高速、大小批量都能生产等优点，在世界范围内具有独创性和先进性。只有这台机械部分功能的设备，售价在1200万元到1亿元之间。
我就这台机械申请了4个发明专利，6个实用新型专利，现计划再申请12项专利。安徽州来委托中衡国泰（北京）资产评估有限公司对这台机械的部分知识产权进行评估，评估值为6219.10万元。我就是用这些知识产权作价出资，占安徽州来60%股权。
被我视作孩子的浸染机存世有两台。第一台原属于上海典旗材料科技有限公司（下称上海典旗），是我带领团队于2012年研发成功，是成熟合格的生产设备（下称老大），成本价约900万。第二台就是李某作价出资安徽州来的那台（下称老二）。李某在成立安徽华旗前，口头答应让我技术入股，我便于2014年授权无锡信驰机械设备有限公司（下称无锡信驰）生产了老二，以接近成本价(无锡信驰的出厂价不含通风、检测系统，控制系统需重装，不是生产安装该机械的全部成本)539.3万元出售给安徽华旗（至今尚欠139.3万元未付）。这兄弟俩外形相同，但有些配置是不同的。
2.涉案交易的真实性、紧迫性、排它性、程序性和效益性
老二搁置无锡数年，还在无锡当地安装调试过，无法生产，又几经拆卸搬运，2016年运至安徽州来时，已锈迹斑斑、破损严重，且配置较低，无法满足安徽州来的生产要求。2016年10月24日，安徽州来与上海典旗签订了《HQ1100型侵染纸机整修翻新合同》，由上海典旗对老二进行翻修, 安徽州来依据合同先后向上海典旗支付合同价款291.76万元。公安机关认为这次翻修是虚构的，是我利用职务之便侵占了这291.76万元，还虚开了291.76万元的增值税发票。在威严警官的高超讯问技能面前，我的脑袋短路，嘴磕绊，内心充满罪恶感！现在，我还是想弱弱地说一句：我犯罪了？！
第一、交易的真实性。上海典旗的合同义务只是维修更换老二几个配件。实际上，上海典旗是将老大整体运到安徽州来，以便使用其配件组装老二，我打算待安徽州来盈利再把老大也安装使用，届时安徽州来就有了两台设备可用。顺便还从上海典旗运来了四条德国库斯特压光备棍（价值300万元）、全部实验室器材（价值近百万），一台打包机（价值17万元）。同来的还有上海典旗的三位经验丰富的老工人，在我们共同努力下，老二焕发青春，按时投产。后来，这三位工人还被我留在安徽州来工作，这对于缺乏熟练工人的安徽州来是宝贵的。
2021年12月16日，安徽州来被责令停产，这两台长46米，宽3.5米、高4.2米，重约200吨的机械——我的钢铁打造的孩子，连同那些被翻新拆解下来的部件，都锈迹斑斑、垂死地躺在安徽州来的厂房里哭泣。它们见证了我的付出和无辜，为我们壮志未酬身先死的共同命运而哭泣。
你见，或者不见，真相就在那里，不生不灭！
第二、交易的紧迫性。根据合作合同要求和袁县长的指示，2017年3月安徽州来要投产。当时的情况是工厂荒废5年，杂草丛生，房屋到处漏水，无水无电无工人。设备的安装调试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是耗时耗钱的事情。用第一台成熟设备拆下来的配件修复第二台才是最节约时间和费用的方案。
第三、交易的排它性。世上只有这两台设备，无法招标购买，重新制造或购买配件安装，时间和金钱都不允许（询价过）。
第四、交易的程序性。在决定这次设备翻新前，我带王某主任、蒯某副主任、杨某董事长去无锡看了老二，并向袁县长做了汇报。我请求召开董事会讨论翻修设备的事。董事长杨某没时间，副董事长李某在上海，一次也没来过。我向袁县长汇报，袁县长说他们也不懂这些，你就自己决定，要保证按期投产。2016年的9月，我提出设备翻新费用的事情，袁县长和蒯主任都认为时间紧急，这钱先由安徽州来垫付，以后从李某分红中扣除。
第五、交易的效益性。这次翻修，节约成本至少320万元，减少多次调试的时间达半年。设备节水功能提升，五年可比普通设备节水1.1亿立方，相当于一个杭州西湖。传统造纸单品生产一般不能少于50吨，而改造后的设备单品生产量最少为250公斤，大大满足了接单灵活性和客户个性化定制。经过对料槽空间的合理缩小和料棍合理加大，改进了成品妨皱装置（已申报发明专利），成品率从90%提高到99%。改进设备内正面、反面和双面施胶装置性能。原设计每台设备的产能为5000吨，产值为7500万元，利润为1200万元，四条生产线的总利润为4800万元，提供150个就业岗位。而翻修后的设备功能提升，每条生产线利润可以提升到2500万，产值也可以突破5亿。
这笔交易，对于安徽州来可谓“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对上海典旗来说是“宝宝有苦说不出”。
<二>思及家人，我有罪
那段时间，吃住在厂里，没日没夜、累并快乐地干，无暇顾及家有年迈多病的父亲和同样身犯重病的妻子，让我深感安慰的是儿子，我很少操心，他却很优秀。想想自从我走上研发之路，生活上无法照料家人，经济上拖累家人，而他们对我的担忧和关爱无时不在滋养着我的心。
子欲养而亲不待！父亲去世的那几日，常在冬雨凄风中徘徊，泪水混着雨水流淌，心灵伴着身体颤抖，刹那妄念随父而去，又恐有辱父亲在天之灵。
对于家人，我是自私的，我有罪。我之罪孽，愿用余生救赎。
<三>无颜面对曾经的伙伴，我有罪
2010年的1月1日，我和十位伙伴从中冶美利纸业辞职，其中，张某原为美利纸业副总。我们成立了上海典旗，张某是大股东、法人代表。实业不易，研发更难，我和这些伙伴攻坚克难，终有所成。尤其是张某，为了研发倾其所有，不遗余力。
得知我要返乡创业，张某也曾痛哭挽留。当我去意已决时，她竟然说：你走了设备也没用了，你能用的都带走吧，我就可以换小点的场地，省些租金了，还可以用翻修合同的钱还些欠款。这是多么博大的胸怀啊！他们有多高尚，我就有多卑贱。想想现在的我，何尝不是因果。
对于曾经的伙伴，我是自私的，我有罪。我之罪孽，愿用余生救赎。
三、光明如我
我是诸事求心安的人，自问有侵占公司财产的刹那想法吗？感觉像问一个母亲，你会和你的幼儿抢奶吃吗？公司的一砖一瓦、一颗螺丝钉、一张小纸片无不饱含着我的汗水和壮志，看到公司的现状，这世上没人比我更痛苦，抢自己孩子的奶吃？我贪但没病！安徽州来有我60%的股权，这是我梦寐以求的理想平台。机械安装维修发生在公司创立之初，此时，我便张开血盆大口吞下公司290多万元巨款，能瞒住谁？我会自毁长城、掩耳盗铃吗？我傻但不蠢！！倚天照海花无数，高山流水心自知。思及此，我心安矣。
心安便可发愿，愿余生能做三件事：第一，以利他之心创造财富，在创造财富中修行；第二，为家乡，为凤台产投和曾经的创业伙伴做点事；第三，珍视亲情，活在当下，不留遗憾。设立公司以来，常感有只无形巨手，可大道无形送你上青云，可遮天蔽日压你入地狱，愿以此炼心，任他风高浪急，我自如如不动。
我心光明，夫复何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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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9-22 19:27:57